七宝宝
沈宜安轰然倒在地上,鲜血缓缓渗透她的红衣,却仿佛只是打翻了一碗水。
顾筱菀死死抓住楚和靖的胳膊,哀哀开口道“王爷,她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吧。”
“王爷,妾身真的好怕啊……”
楚和靖想要甩开顾筱菀的手,可是他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仿佛整个世界都没了声音,只剩下一个沈宜安,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红衣以外,尽是黑白。
“本王去瞧瞧。”楚和靖轻轻拍了拍顾筱菀的胳膊。
顾筱菀却满脸是泪,哭个不停,“王爷,妾身好怕……”
楚和靖手脚都在颤抖。
他强装着镇定,但是站在一旁的影一却能看得出来,他此刻内心,慌乱异常。
顾筱菀站在后头,哀戚地看着楚和靖,双手交叠在一起,看着还有几分害怕。
可是她的眼神里,却满满都是憎恶。
她费尽心机,汲汲营营数年,终于走到了楚和靖的身边,又成功做了正室。
今天本来是她无限风光的一天,偏偏就被沈宜安给毁了!
从前二人待嫁闺中的时候,沈宜安就样样都压她一头,现在,要死了,还是恶心了她一次!
沈宜安,我真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楚和靖没看到身后顾筱菀的样子,满眼只有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沈宜安。
沈宜安就这么死了吗?
楚和靖想。
她经历了那么多,失子断腿,那么多苦痛她都熬过来了,怎么会忽然就死了呢?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手缓缓地搭在了沈宜安的脉上。
轻微的跳动让他一瞬间如释重负。
他缓缓合了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下去。
“将她带下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楚和靖对影一道。
影一赶紧点头。
顾筱菀猛地睁大了眼睛。
“王爷,她还没死?!”
楚和靖回头看她。
大约是感觉自己刚刚的神情有点狰狞,顾筱菀瞬间又拧起帕子,作出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来,“王爷,妾身的意思是……姐姐没死,真是太好了……”
“你的病还没好,本王怎么会让她死了呢?你不是还需要她的骨髓来入药吗?”楚和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顾筱菀的身上。
今日,也算是楚和靖和顾筱菀的大婚之夜,按照规矩,他自然是要去房里陪她的。
今夜的蔷薇园里张灯结彩,便是夜幕沉沉,也如同白昼一般亮堂,入眼皆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
可是看着这些红色,楚和靖却不由得有几分晃神。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今日,沈宜安穿的那一身大红色。
张扬而夺目,一如三年前。
三年来,她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一点也没变。
性子还是那样刚烈,便是死,也要拉着他一起陪葬。
他不知道她恨他恨到了何等地步。
“楚和靖,你今日若是不杀了我,早晚有一日我要杀了你!”
沈宜安那天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荡着。
忽然,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王爷在想什么?”顾筱菀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身上熏香的气味飘到了他的鼻子里,是浓烈的栀子花香。
“不过是些朝中之事。”楚和靖轻描淡写开口。
顾筱菀嗯了一声,声音柔婉,似是三月春水,脉脉含情,“今日乃是妾身和王爷的好日子,之前碍着妾身没能扶正,身子也不好,所以王爷一直不舍得碰妾身,但是今日……”
她后头的话没说出来,只是松了手,仰头看着他,她今日大婚,面上施了脂粉,灯火摇晃中,像是一朵盛开的桃花。
此刻,烛火“噼啪”响了一声,爆开一颗烛花。
空气里喜烛的气味缓缓蔓延,混着顾筱菀身上的香气一起钻到了他的鼻腔里。
此时无声胜有声。
楚和靖当然懂了顾筱菀的意思。
春宵一刻值千金。
楚和靖垂眸看她,她亦是轻浅绽开一个笑容,她知道,楚和靖往日里,最爱的就是她温柔的笑。
灯火投落二人剪影,一瞬成双。
顾筱菀的面容都在楚和靖眼前模糊起来。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夜,沈宜安躺在那里,目光空洞的样子。
“王爷!”这时候,影一忽而在外头喊了一声。
楚和靖按住顾筱菀的肩膀,阻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顾筱菀的眼睛里尽是不满。
“怎么了?”楚和靖沉声开口。
“王……沈姨娘出血不止,高烧不退,大夫说,恐怕是不行了,属下来问问您,是不是要进宫去请太医。”
靖王府的大夫固然医术不错,但是距离太医,还是要差上一截的。
“不必了。”却是顾筱菀开口,一脸的沉静。
外头的影一愣了一下。
楚和靖偏头看她。
“王爷,如今夜深了,宫门也下钥了,若是进宫去请太医,恐怕要叨扰了皇上的休息,再说了,妾身如今身子也好了许多,以后不用那骨髓想来也是可以的,就不必再救她了吧。”
顾筱菀已经不愿意再在楚和靖的面前假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来了。
她要沈宜安死。
只有沈宜安死了,她才能痛快一点!
楚和靖下了榻,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王爷,”顾筱菀在后头唤了他一声,“当年四子夺嫡,沈家与裕王楚和钰交好,一直都是皇上的心头刺,王爷您幼时曾被先贵妃养在膝下五年,先贵妃乃是楚和钰的生母,您虽未直接参与夺嫡,但皇上心中势必有所忌惮,这一年多以来,皇上一直都在试探您的态度,而我顾家,一直都是支持皇上的,该如何做,您心里最清楚。”
楚和靖回头看她,眸光清冷,“这话,是顾相教你说的吧。”
顾筱菀心里头咯噔一声。
楚和靖清楚,她不过是个闺阁女子,从前也只不过多读了几本诗书,对于史策国论样样不通,怎么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楚匡义在试探他,难道顾家就不是在试探他了?
可是他却只是清冷道“菀菀,你以为本王娶你,是为了顾家的权势吗?”
顾筱菀忽而赤脚下了榻,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王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只是想好好和王爷在一起……”
“听话,”楚和靖缓缓抚摸着她的长发,“等你的病好了,她再死也不迟。”
顾筱菀红着眼睛抬头,眼泪汪汪道“王爷,妾身的身子真的好了。”
她还是要让沈宜安死,半步都不肯退缩。
此时,外头有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过来。
“王爷!燕世子来了!”
燕婴?
大晚上的,他怎么会忽然过来?
楚和靖拢了袍子,轻轻拍了拍顾筱菀的手,“你先歇下,我去看过,随后就过来。”
“王爷可要早点回来,妾身等着王爷呢……”顾筱菀踮起脚来亲了他一下,方才放开手。
楚和靖推门而出,对影一道“随我一道过去。”
他到前厅的时候,燕婴正坐在那里饮茶,见得他进来,懒懒抬眼,慵懒一笑,“扰了靖王爷春宵好光景,王爷不会生气吧。”
“当然生气。”楚和靖面无表情开口。
“呵,”燕婴轻声一笑,桃花眼斜斜挑起,“那王爷就先气着吧,本世子今夜睡不着,想来瞧瞧,那沈宜安是不是死了。”
夜风从楚和靖身后倏而刮过,惹得他身上寒毛抖动。
“快了。”他垂眸道。
燕婴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